作者：Noreen Shams
为了给煤炭项目铺路，在位于巴基斯坦第二大城市卡拉奇以东400公里处的塔尔，这里的社会结构正经历前所未有的改变。
拥有沙丘和零星植被的塔尔沙漠地区是巴基斯坦最易被忽视和最易受干旱影响的地区之一。不幸的是，该地区往往只因频繁的干旱、严重的贫困和糟糕的社会基础设施才会得到媒体的关注。
然而，该地区也坐拥世界第七大煤炭存储量，总量高达1750亿吨。该地区煤田分为13个区块，现在，该地区被视为中巴经济走廊的一个关键地区，也是中国工商银行的投资重点之一。
2015年，Engro Powergen（EPL）、中设集团（CMEC）、Habib银行和Liberty Mills的合资公司在塔尔煤矿二区块开始进行采矿和发电工作。
自从燃煤电厂开始修建以来，塔尔地区的贫困居民就面临着强行征用土地、不合规的赔偿和搬迁等一系列问题。
在塔尔煤矿的其他区块，采矿工作正在顺利进行， 塔尔煤矿一区块 拟建的1320MW燃煤电厂也进展顺利。该燃煤电厂 由中国信德资源有限公司（SSRL）所有。
中国工商银行 已经同意为塔尔煤矿一区块的煤炭开采提供10亿美元的10年期贷款。
这些正在进行中的建设是中国和巴基斯坦之间的重要基础设施伙伴关系“煤电一体化项目” 的一部分，项目总投资额高达20亿美元。作为唯一在巴基斯坦运营的中国商业银行，中国工商银行一直积极推动该项目的落地和快速发展。
土地征用和权利剥夺
WarWai村位于自2019年开始开采煤矿的塔尔煤矿一区块附近，当地村民对他们的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但现在，他们却被剥夺了赋予他们身份意义的土地。在搬迁开始时，村民们希望能够从当地政府获得一些经济补偿。
“塔尔一区块的搬迁是在2017年开始的。当时，地方政府派人来参加了第一次工作会议，说他们要在这里建设一个项目，并承诺要为我们提供经济补偿，”44岁的WarWai村村民Ahmed Amin说道。
当地居民表示，被称为“一区块”的地区有16个村庄，总共约有450个家庭居住在这里。政府承诺将向每个家庭支付420万卢比（折合26341美元）的补偿来征用这块1650英亩的土地。此外，政府还承诺将重新安置这些家庭，并为其提供入学、医疗和住房等基本生活保障。
“他们根本没有给我们任何补偿，我们没有收到钱，这全是欺诈和谎言。”Ahmed感叹道，“现在，地方当局向我们施压，警察和官员警告我们要忍耐，因为这是中巴经济走廊的一部分。但他们并没有向那些公司提出任何要求，我们怎么能忍受这些呢？我们仅剩下一丁点资源和权利，我们怎么能够后退呢？”
一区块整个区域已经被围了起来，地方政府宣布这里禁止当地居民进入。巴基斯坦渔民论坛（PFF）提供的 于 2020年9月发布的《塔尔煤矿项目和公民的流离失所》报告指出，塔尔煤矿一区块周围设立了铁栅栏，约2万头牲畜的放牧也因此受到影响。
除了整个WarWai村外，临近的Tilwai村将近1650英亩的土地也在被围栏围起来的范围之内。
“我们的情况非常糟糕，这些围栏的设立就像是说我们被禁止回家一样。周围还设立了检查站来监测围栏周边……到处都是手电筒的灯光，我们很难靠近这里。”
失业和经济状况
在大规模开发项目的建设过程中，解决当地民众的不满是政府的责任。然而，随着包括中国工商银行在内的中资银行组成的财团进行投资，政府似乎将这一责任转嫁给了矿业公司。
中国信德资源有限公司（SSRL）拥有塔尔煤矿一区块的采矿租赁权，该地区米纳吉达150平方公里。作为项目协议的一部分，SSRL和上海电气签订了煤炭供应协议。 SSRL负责开采煤炭，而上海电气则负责燃煤电厂的修建。
这一切都始于2019年10月。
现年48岁的Ameer Hassan Rahmon是现被称为“一区块村”的另一位村民，他讲述了他和他的家人努力维持生计的故事。
“我们一直以放牛为生。我们曾在长草的地方放牧，草可以作为牛的饲料。自从这些煤炭公司来了以后，我们的村庄三面都被封闭了起来，这也就使得我们无法在这片土地上继续放牧，我们的土地也被这些公司占领了。”
谈及未来时，他感到十分忧虑。他们没有足够的钱继续购买牛饲料。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牲畜损失就会增加，而这将使当地社区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
“我们的未来注定要失败，”Rahmon补充道。
这不是Rahmon所希望的未来。他并不反对发展——实际上，他希望看到当地经济状况能够得以改善。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发展要以牺牲当地居民的利益为代价。
“这些公司之前宣称塔尔地区将得到发展，这将改变巴基斯坦。但对我们而言，这毫无意义，我们失去了土地，我们没办法维持生计。这不是发展，这是破坏。”
Rahmon表示，当地政府尚未对土地补偿、住房安置和就业作出安排。一些居民所获得的赔款比当时政府所承诺的要少，而由于失业，这些钱已经花完了。
塔尔煤矿一区块在18个月前就已经进行开采，燃煤电厂也已动工修建，但Rahmon的村庄中根本没有人被雇佣参与这两个项目的工作。
这一点引起了关注。公民团体代表对塔尔地区的村民表示支持，认为正在进行的土地征用和对当地村民的重新安置过程存在一系列违规和侵犯人权的行为。
Mohammad Ali Shah是“巴基斯坦经济社会运动”的协调员 ，他曾在塔尔地区工作，反对当地的土地征收。
他希望支持当地民众：“我们希望当地民众能够站出来，就他们在塔尔地区面临的问题来领导这场运动。如果他们不站出来采取行动，其他人也不会采取行动。”
然而，许多当地居民表示他们收到了贿赂甚至威胁，让他们不要进行抗议。
搬迁补偿的不平等
在关于燃煤电厂的讨论开始之前，塔尔地区因为宗教问题而备受巴基斯坦全国关注。有些人认为，宗教歧视的历史一直延续到这个项目当中，因为当地的印度教村庄与穆斯林村庄所受到的待遇相差甚远。
Aziz Qadri是一名活动人士，也是由几个当地村庄的村民新发起的“塔尔社会运动”（Thar Samaji Tehreek）的发言人。Qadri告诉我们，在拥有150到180户家庭的Bhabutar村中，印度教家庭受到了歧视。
Qadri 说：“这些家庭的房屋都被围栏围了起来，印度教家庭和其他家庭一样，都需要重新安置。但是地方政府只给这些家庭每户1850美元的补偿，而不是所承诺的26341美元。这完全是对Kohli印度教家庭的歧视。”
一位名叫Babri的30多岁的妇女是Kohli印度教社区的成员，她也有这种感觉。
“我不能自由走动，我的家人过得很艰难。我们没有水和柴火，我们非常贫穷。如果我们得到了补偿，我们有了钱，我们会搬离这里。但是1850美元能做什么呢？这点钱甚至连修建一个洗手间都不够！我们能在哪里有我们自己的房子呢？给我们房子，或者给我们钱，我们会离开的！”
依赖煤炭与否的未来
巴基斯坦总理伊姆兰·汗在2020年的国际气候雄心峰会上承诺， 巴基斯坦未来将不再新建燃煤电厂 。这给许多活动人士带来了希望，意味着其他地方不会再重蹈塔尔地区的覆辙。 但这对于那些遭受已经在建设的燃煤电厂（例如塔尔一区块）的影响的人来说，却丝毫没有帮助。
根据巴基斯坦能源部 所提供的数据，在巴基斯坦全国范围内仍有其他燃煤电厂正在修建，总装机达到2640MW。一家水泥公司正在卡拉奇建造一座660MW的发电厂，预计将于2021年3月完工；另有三座总装机1980MW的燃煤电厂位于煤炭矿藏丰富的塔尔沙漠，计划在2022年6月前完工投产。
另外还有两个项目获得了施工许可，但尚未开始施工。
活动人士希望总理能够遵守承诺。Shah补充说：“我们只要求这些现有的燃煤电厂在项目期限到期后不要再继续延期，也不应该有新的燃煤电厂。因此，只应当允许现存的燃煤电厂继续运营直至到期，而在此期间内，无论他们与当地政府作出了什么样的承诺，都必须履行。”
但对于像Ahmed Amin这样的许多塔尔当地人来说，未来看起来并不明确。
在塔尔煤矿一区块燃煤电厂获得资金之前，许多当地居民对该地区的发展前景怀抱期待。当你像我一样前往塔尔地区与当地农民在房屋内交谈时，你会发现这里没有电，没有方便可及的天然气，附近也没有饮用水。
然而如今，与我交谈过的居民中，没有一个人认为发展的承诺会实现。
燃煤电厂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尽管困难重重，但这些人哪里都不会去。即使干旱和饥荒侵袭这片土地时，塔尔的居民也从未动过离开家乡的念头。
如同Rahmon所说，“我们不会去任何地方，我们不喜欢住在其他地方。请把我们的土地还给我们。如果我们的土地不复存在，那么对我们来说，发展就是毁灭。”
在过去的12个月例，全球煤炭融资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甚至中国工商银行自己也表示其正在远离这种导致高碳排放的燃料。然而，对于塔尔地区的居民来说，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但又含糊不清的声明并不能改变他们目前正在经历的真实的艰难处境。
在Rahmon的想象中，发展是一个在巴基斯坦创造增长和进步，并能够促进社会和谐的过程。但对于现在的塔尔，他总结说：“它不能 保护人们免受飓风的侵袭，不能给我们提供遮蔽双脚的鞋子，也不能帮助我们吃得起一顿像样的饭……这算什么发展？”
关于作者：
Noreen Shams，来自巴基斯坦
Noreen是一名驻卡拉奇的多媒体记者，为全球各地的不同媒体撰稿，报道全球政治、社会问题以及环境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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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是在气候追踪器的支持下发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