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金属和热能

4 Jun, 2021

伊夫·戴伟尔 Eve Driver

更新:本文发布后, 我们获知工商银行退出了拉穆燃煤电厂项目,不再为其提供资金支持。

索莫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在捕鱼。他出生在肯尼亚北部海岸拉穆县的佩特岛,他的父亲在他7岁左右的时候开始教他这门手艺,他的儿子也叫索莫,也是这样长大的。

 事实上,拉穆的14万居民中有80%是靠当地的渔业经济为生的。几代人以来,这个小社区一直靠周围丰富的海洋生态系统为生。在他们居住地附近的海岸有大量的龙虾、大虾、螃蟹、金枪鱼和鲷鱼。

2015年,当肯尼亚政府宣布将与阿姆电力合作,在拉穆开发一个燃煤电厂时,索莫和社区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因为大多数人从来没有听说过煤,当时,县里的电力都来自柴油发电机。

但很快,他们了解到的信息让他们提高了警惕。

“首先,电厂会改变水的温度”,索莫解释说。海边的煤电厂将用到冷却系统,排出的水将比吸入的水温度高出5-10度。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影响是不可以忽略的:它在海洋生物中诱发热应力,抑制繁殖,并迫使鱼类远离岸边。然后,渔民必须走得更远—往往是进入对他们的船来说无法驾驭的水域,而他们的捕获量也会急剧下降。

“另外,还有一种来自发电厂的化学物品”,他继续说,并详细介绍说,煤被运到工厂时,漏入水中的灰渣含有对鱼类有害的重金属,如汞、镉、砷、镍和铅。这不仅杀死了许多鱼,而且存活下来的鱼如果被人类食用,也会对人造成损害,引发癌症、内分泌紊乱、肾衰竭、心血管疾病、肝衰竭,甚至死亡。

而拉穆本身就已经很难为当地的居民提供充足以及负担得起的医疗基础设施,巨额的个人医疗费用将使许多染病的人无法得到治疗。

  “去医院治疗癌症是一笔很大的开支”,索莫强调说,”如果你是穷人,你就负担不起”。

当索莫介绍这些影响时,很显然,他的论证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虽然索莫不是科学家,但他已经非常了解煤炭对当地渔业生计的影响。作为拉穆渔民社区37个分队的主席,他在反对煤炭项目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教育了数百名渔民同胞,并最终在法庭上作证。2019年,经过社区组织多年的努力,肯尼亚国家环境法庭裁定撤销该项目的许可证。

在最容易受到煤炭项目影响的社区,像索莫这样的倡导者往往很难找到。即使这些负面影响有充分的相关记录,但如何将这些知识传达给需要的人也并不容易。

长期以来,煤电厂往往选址在一些特定的地区,而这些地区的共同点是,要么当地社区没有足够的力量进行反击,要么就是当地人对经济发展如此绝望,以至于他们不惜以牺牲环境为代价,以便能获得收入。同时,这些社区的居民往往受教育水平比较低,也导致了他们不太可能意识到风险。

基层联盟 “拯救拉穆 “的协调员卡迪加·谢库韦(Khadija Shekuwe)说,拉穆是肯尼亚最贫穷的地区之一,在当地,大多数渔民15岁以后就辍学了。

在2017年,索莫得到了访问印度卡奇地区的机会。印度的这个社区受到煤炭影响非常大。.

 “他们也不知道煤炭是什么,所以一开始,他们很高兴”,他在谈到渔民最初的反应时说。”但后来煤电厂来了之后,他们就不再有龙虾、螃蟹和鱼了。只剩下了大虾、小小的对虾。只适合做肥料,不适合吃。”

泛非法律团体 “自然正义 “也寻找机会让拯救拉穆联盟的其他成员飞到南非,与姆普马兰加—另一个受到煤炭影响的社区分享信息。除了访问之外,社区还一起观看了纪录片并阅读了相关的新闻资料。

旅行结束后,索莫和其他人把教育拉穆当地人作为自己的使命,以确保拉穆不会面临同样的命运。在 “拯救拉穆 “和更广泛的 “去煤化 “联盟的支持下,社区领导人确保了关于煤炭影响的报告被广泛传播,并被纳入为当地渔民举办的研讨会。

当世界上大部分地区都在远离煤炭时,像拉穆这样的社区仍然很脆弱—特别是,当全球大型污染企业计划在本国国内逐步淘汰煤炭,但同时在尝试将本国化石燃料产业的剩余部分向拉穆这样的社区出口时。

中国有很大的责任。作为其“走出去”计划中的一部分,中国政府鼓励煤炭企业转向海外市场,而现在全世界范围内70%的煤炭项目依赖于中国的资金支持。中国工商银行计划支付拉穆项目60%的资金,是该项目最大的投资商,也是世界范围内煤炭项目单一最大的承销商。

不仅仅是中国。Urgewald近日的一份报告强调说,即便七国集团最近刚表态要限制在海外发展对煤炭的支持,来自美国和日本的私人投资者依然是排在世界前列的煤炭融资商。从总体上看, 碳排放最高的国家正计划在新兴市场开发煤炭,将当地社区置于危险当中。

即便拉穆煤电站的项目落马了,中国工商银行在土耳其和印度尼西亚也依然有正在进行中的煤炭项目合同。和拉穆不同的是,这些当地社区能够最终战胜国际投资的可能性很低。比起2019年,如今由于新冠疫情的影响,让这些社区更难以抵御化石能源的发展。但是,他们依然可以从围绕拉穆项目进行的努力当中寻求力量,并获得一些知识。

近日,中国工商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周月秋表示,中国工商银行正在计划“逐步退出煤炭融资”。在中国工商银行的官方网站上,早在2012年就显示,工行希望支持绿色经济未来。但直至今日甚至在将来,中国工商银行是并将一直是全球煤炭项目最大的投资商。

建立在这样的历史记录之上,或许只有来自草根和社区的抗议是唯一能让中国工商银行履行其绿色能源未来承诺的方法。


关于作者:

Eve Driver,美国/肯尼亚

Eve是一位居住在内罗毕的作家。她在美国东北部长大,并曾以作家和研究员的身份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开普敦工作过一段时间。除了记者的工作之外,Eve还参与过化石燃料撤资运动,担任过人类学家的研究助理、公设辩护人的刑事调查员以及阿根廷一位当地市长候选人的竞选经理。

她曾于哈佛大学学习环境主义的历史于文化,并在2020年以美国Phi Beta Kappa优等生身份毕业。她对开普敦“零日”水危机的媒体报道的研究获得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的科学、技术和社会系的本科生论文奖。


这个故事是在气候追踪器的支持下发表的。